陌上新桑

饮酒看花,消遣岁月

【一八】赌局

  齐铁嘴也不想干这讨人厌的勾当。

  他踌躇的站在张府的书房门口,很不想推开那两扇红漆木门。

  张启山办公时从来不爱被打扰,上次狗五的一只德国黑背喝了二两白干,发起野性子来,误打误撞蹿进佛爷的书房,臭气熏天的扒在张启山膝上,鼾声雷鸣,哈喇子一流三尺。

  张启山正审阅军需,眉头没皱,直接拔出了枪杆子。狗五赶到的时候,上气不接下气的扶着门框喘了一会儿,眼巴巴望着喝茶的张启山。张启山随手向窗外一指,庭院角落里,热气腾腾一口大锅,周围散乱黑毛黄毛,几个勤卫兵围着,口水都要流出来了。
 
  狗五爷的惨叫,声如裂帛。
 
  他家德国黑背特别纯种,扔个球过去能给你咬的粉碎那种,打小儿用洋奶粉和精牛肉喂养着,养到半人多高,就这么进了炖锅。狗五心头被剜去一块肉,胸口气难平。一连几周,寝食难安。眼珠子一转,他盯上了在佛爷家客厅啃苹果的齐八爷。
 
  佛爷是不是喜欢老八来着?
 
  齐铁嘴被狗五盯的心口发寒,他咽了咽口中的苹果,笑的讪讪。

  又过一周,狗五拜访齐铁嘴香堂,打怀中拿出枚刚出土的虎符。猛虎微扑,线条流畅优美,上刻错金铭文四十字。可一分为二,一半在君王手中,一半保管在将军手里。需要出兵了,王赐虎符,号令万万军众。
 
  齐铁嘴一看就喜欢上了。不落手的把玩几回,边角的泥土星子都给擦的极干净。千年流转,气势自成。它只是安安静静的躺在齐铁嘴手心,却依然给人以浑厚的压迫感。齐铁嘴觉得,这玩意儿很衬佛爷。

  “老八,这虎符还入眼?”
 
  “入眼入眼,太入眼了。”齐铁嘴握着就不松手了,简直想明抢。
 
  狗五暗骂一声,笑眯眯的接口。“不如我们打个赌,赢了,这玩意儿就白给你,输了,你得答应我个要求。”
 
  齐铁嘴想了想,改道。“输了,这玩意儿白给我,我答应你个要求。”
 
  狗五咬了咬牙,亮出手掌。“君子一言。”
 
  齐铁嘴爽快的五指相击。“驷马难追。”

  待狗五趴到他耳边来来去去这么一说,老八手里的虎符铛啷落地。眼珠子瞪溜圆,很不可置信的搡他一把,齐八爷扯着嗓子开始骂。“老五,你小子是不是一早就对张启山怀恨在心?设套给我钻呢啊?”
 
  狗五不恼,弯腰捡起来虎符,端端正正的塞到老八手里头,笑的是意味深长。“这玩意儿输赢都是你的,也不想想,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吗?”

  齐八爷在书房门口踌躇了能有半柱香。

  佛爷一早就说过,俄国人开的条款有问题,此时正在屋里边研究,让齐铁嘴远远的自己找乐子去,别跟着碍事。

  齐铁嘴撸了撸袖子,准备进去碍事儿了。

  他手贴上佛爷书房的门,手腕不听使唤,打着颤用不上力气,怎么着都推不开那门。不多时,连脚都开始哆嗦。他有种扭头跑的冲动。
 
  身后有脚步声,他听见副官的声音,很迟疑,带着惊异。“你是……”

  齐铁嘴一咬牙,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到手腕,用力过猛,合身扑进了书房。顺带脚的把书房门踹的结结实实。

  他整个儿跌到了柔软的羊毛地毯上,脸孔埋在臂弯间,没抬起来。

  张启山彻夜未眠,此刻疲乏不堪。眉间不虞之色深重,手中汉白玉的镇纸下一刻就要飞过来砸的粉碎,他手一顿,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那个身影。
 
  “抬起头来。”

  纯白的羊绒地毯上,嫣红姹紫的衣裙,佩环着钗的姑娘抬了头,粉面朱唇的齐八爷闭着眼,双颊绯红,从眼缝里看着张启山。

  哎呀,丢人丢大发了。

  狗五是这么说的。

  “老八,我的大黑背不能白死。佛爷做事情不让人打扰?我偏偏不信这个邪。只要你打扰了佛爷,彻彻底底的打扰,让他一天不能做正经事那种,这虎符给你,你俩不是还没定情?一人一半多好。”

  军靴踏至齐铁嘴的眼前,张启山蹲身下来,叩着他下巴,饶有兴致打量。视线落上他红色的口脂,娇艳无比,俯身唇片压上,舌尖描摹唇络,尽数勾入口。

  很清淡的茉莉香。

  佛爷确实一天没做正经事。

  这场赌局,老八稳赢。

  红绡帐暖灯影颤,翻云覆雨度巫山。

  修长手指无力,随着耸动渐松,掌间青铜物什从床沿掉落地毯,咕噜噜的闷声滚动。

  君王虎符,一裂两半,能够严丝合缝的拼作一处。

  狗五抱着三寸丁暗笑,摸进书房,偷得桌面散乱的文件。

  转头看了眼屋门紧闭的卧室,他逗弄着三寸丁,悄无声息的翻窗遁去。

  还真不一定是谁赢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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